7月21日荣立通,长沙,湖南省政府主席官邸。
程潜、陈明仁的谋划,到底未能瞒过“小诸葛”的眼睛。而在当时的长沙,还有绥靖公署参谋长刘嘉树、高参杨继荣等人,他们是蒋介石的铁杆心腹,有的就是卧于程潜身边的坐探。这些人有着职业的敏感,更有对蒋家王朝的忠诚。李宗仁后来回忆说:
“白崇禧知道他二人异动在即,便将张淦兵团撤出长沙,设防于长沙、衡阳间,并迁华中军政长官部于衡阳。程潜、陈明仁和客串的唐生智等早与共军暗通款曲,准备'起义’已是公开的秘密。白崇禧为作最后五分钟的挽救,于六月下旬只身飞往长沙,希图说服程、陈两氏,不可临危变节。”“程潜和陈明仁有一批部下急于向中共邀功,认为白崇禧今番自投罗网,正好将其劫持,献于中共。据说唐生智主张尤力。所幸程潜和陈明仁都还算是有为有守的正派人,陈明仁尤其因为在东北蒙冤莫雪时,白氏对他的扶植,曾使他感激涕零,故白氏留长沙数日,他们对白还尽量敷衍周旋。白氏心知环境险恶,但他还强作镇定,言笑自若。最后上飞机时,陈明仁还亲赴机场送行,才结束了这惊险的一幕。”
李宗仁的回忆,可作为一说而存之。不过,程潜、陈明仁很识时务,深明大义,当然属于正派人。实际上,在当时,陈明仁、程潜两部加起来,也无法同白崇禧的桂军较量。况张淦兵团即在长沙附近,程、陈还无力扣押白崇禧,否则,反而会影响起义大局。正因为白崇禧以重兵作后盾,他才逼迫程潜于7月21日出走邵阳,命令陈明仁死守长沙,并以陈明仁代湖南省政府主席。白崇禧挤走程潜后,他自己也去了设于衡阳的华中军政长官公署。
白崇禧一走,陈明仁即在长沙的兵团司令部被记者拦住。陈明仁说:“请大家放心,我保证长沙市听不到枪声,甚至听不到炮声。”陈明仁决心起义,然始终不露声色,反以反共主张的面目出现在传媒和公众面前。
7月22日,白崇禧已去衡阳,程潜移驻邵阳,陈明仁在长沙召集省府官员训话。他说:“程潜主席去外地,本人奉命代理主席职务,一切秉承程主席旨意办事。”“我竭诚为桑梓服务,决不凭个人意旨,使长沙人民遭到浩劫,决心以湖南3000万人民的利益为利益,个人成败在所不顾。”陈明仁的这些声明,可谓不卑不亢,虽未明确表示要揭竿起义,但话里有话,和平解决湖南之意已经隐含其中了。
7月29日夜,林彪派出的代表李明灏秘密潜入长沙,程潜亦于是日秘密返回长沙,住进水陆洲音乐专科学校。在衡阳的白崇禧马上从坐探处得到情报,立刻打电话找到陈明仁说:
“程潜已回到长沙,你要住在省政府内不要出来,更不要去程潜那里,免遭暗算。”陈明仁仍然不露声色,与白崇禧虚与委蛇。但他放下电话后,即赶往水陆洲音乐专科学校,向程潜报告一切。程潜、陈明仁商讨了对策,决定密切注意动向,稳住部队。随后程潜迁居城内指挥。
形势越来越紧迫荣立通,长沙城内谣言四起,和平解决湖南的呼声在各界中也广为流传。在衡阳的白崇禧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此时的“小诸葛”,虽未抓到国防部长的位子,但他驻节衡阳,陈兵湘赣边,仍在打着率桂系入粤的打算。如果长沙不保,难进广东,他的惟一退路只有广西老家了。
30日,白崇禧又电陈明仁:“程潜率带武装人员潜返长沙,图谋不轨,着即解除其护卫武装,实行兵谏,迫使去广州就任考试院长。”同日,在广州的国民党政府也发来两封电报。一封是:湖南省主席程潜辞职照准,任命湖南省政府委员陈明仁为湖南省主席。另一封电报是:长沙绥靖公署撤销,成立湖南绥靖总司令部,任命陈明仁为绥靖总司令。
汉口,四野总部。
7月31日,四野情报部门截获了白崇禧给陈明仁的电令,命陈在长沙周围的部队,配合白崇禧桂军进攻渌水、醴陵。林彪当日即将情况电告在北平的毛泽东。与此同时,林彪派出的以金明为首席代表的和平谈判代表团已抵长沙城郊,先期进入长沙的李明灏同程潜磋商有关起义事宜和起义后湖南军政方面的人事安排,并达成初步方案。
起义迫在眉睫,形势急转直下。8月1日,蒋介石派其两名亲信由衡阳乘专机飞长沙,企图游说、拉拢陈明仁,投靠蒋介石。
这两名说客,一是黄杰。此人即是长沙人,与陈明仁同为黄埔一期,有同学之谊,时任广州国民党政府的国防部次长。另一说客是邓文仪。此人亦是黄埔一期学生,与陈明仁也有同学之谊,为蒋介石的亲信,是国民党中有名的特务头子,时任广州国民党政府的政工局长。这两人携带现金和部分武器,名义上是“迎接”程潜赴广州就任考试院长,实则要稳住陈明仁,让其为蒋介石卖命。
中午,陈明仁在省政府后楼设宴招待黄杰、邓文仪。午宴后,黄杰、邓文仪屏退随员,同陈明仁密谈了2个多小时,大楼周围戒备森严。
黄杰问陈明仁:“子良将军,前线情况怎么样?”
陈明仁说:“我将士正严阵以待,前哨已有接触。请达云(黄杰字达云)兄与雪冰(邓文仪字雪冰)兄到前线视察,我也好就近请教。”
黄杰、邓文仪来长沙,本有深入虎穴之感,如到前线视察,万一中计被扣,岂不连老本搭上了?想到此,黄杰连忙说:“那不必了。有你在此,大家放心。”
密谈间,邓文仪拿出一张印有“雪冰用笺”的信笺,上边抄有蒋介石写给陈明仁的手令:
“弟一生光荣史迹,当自珍惜,为中正所深信也。对卖身投靠分子,应羞与为伍,必要时,不惜大义灭亲,将之明正典刑,然后退守湘西,吾将来四川为尔后盾,余由雪冰面告。”
陈明仁接过校长的手令,扫视一遍。黄杰、邓文仪则趁热打铁,力陈党国大局,师生之谊,同学之情,一唱一合地为陈明仁打气鼓劲,嘱他坚定反共决心,打好长沙这一仗,必要时退守衡阳,与白健生合作,撑起半壁河山,云云。
正当黄、邓二人喋喋不休地絮叨时,陈明仁打断他们的话,一本正经地说:“达云兄和雪冰兄放心,我一定坚定立场,与共军血战到底,引在长沙外面打,不使长沙城内受损失。我们都是湖南人,个人前途无足轻重,长沙人民生命财产不能毁坏。为党国效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抛弃长沙父老,纵有高官厚禄不为也。”
邓文仪听了,连声说:“子良兄说的是,说的是。”
黄杰、邓文仪长沙之行荣立通,始终有入龙潭虎穴之感。二人不敢久留,下午即离开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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